一生春雪半生愁

一生春雪半生愁

在《四季绝唱三百年》里,我用了白居易的两句诗,「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这两句出自《酬微之》,全诗为:

满帙填箱唱和诗,少年为戏老成悲。
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
吟玩独当明月夜,伤嗟同是白头时。
由来才命相磨折,天遣无儿欲怨谁。

微之是元稹的字。这首诗是白居易收到元稹整理的二人唱和诗集后,感慨万千,落句酬答。元、白的唱和酬答诗,“满帙填箱”,有千首之余,真乃诗史奇绝。而这些瓞绵延秀的唱和,正是二人不渝友情的长藤上,结出的颗颗瑶蕊,朵朵琅花,也是二人友敬臻至罗锦上的雕章缛彩。

貞元十七年(801年),二十二岁的元稹同比他年长七岁的白居易相遇长安。二人情投意合,一见如故,开启了一段人间罕见的契谊。时人因二人才学相匹,诗尚平易,且共倡“新乐府”,合称“元白”,将他们的诗体称为“元白体”。而我以为“元白”二字,演为一词,可用喻一种亲若骨肉、通心洞灵的交契。

这种交契,冯梦龙谓之“相知”,阐为:恩德相结为知己,腹心相照为知心,声气相投为知音。冯梦龙所言“相知”的三重涵义,可解为肝胆相照之义,惇笃不疑之信,一点灵犀之通。相交之情不似骨肉之亲天经地义。即便投缘,焉能不保失之交臂?何况茫茫人海,全无符记。《文心雕龙 知音》开篇坦言:「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 古人深知其不易,因而对挚友真朋的轶话,不吝笔墨,彰宣颂扬。流传下来的故事,虽屈指可数,却篇篇感心动脾,千古不泯。

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高山流水几乎成了知音的代名词。伯牙子期一面之交,两曲之喻,结为生死。对俞瑞而言,是得遇一位听其琴而知其志者的狂喜。而于钟徽,则是意识到世间居然有人能以琴鸣志的憾动。机缘巧合,天使二人月下相逢而未错过毕生所寻。但钟俞终不能重逢再叙,令后人生出多少嗟吁叹惜。

说到知心信任,不免想到管夷吾与鲍叔牙。管鲍之交,体达了鲍叔牙对朋友无保留的信任,和管仲对这种信任的理解珍惜和不怠。用管子自己的话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对此,元稹曾有诗云:「鲍叔知我贫,烹葵不为薄。半面契始终,千金比然诺。」

而论义,莫过罗贯中笔下刘关张的兄弟情了。赤诚摇北斗,高义薄云天。罗贯中将心中对义节的憧憬,汇民间对兄弟患难恪忠的向往,笔翰吐秀,烂若舒锦,描点在三位英雄豪杰身上,为后世留下了津津乐道的美谈。《三国演义》既然要贯通汉败晋兴的一段乱世,自然会写到三分归统。但我以为作者在意的是从“桃园结义”到‘白帝托孤”这八十五回。这大半部,更像罗贯中笔下的【刘备传】,而异性兄弟间的豪情义气则是这部传记的主线。

知己知心知音,三者得一,已属万难。高山流水,夷吾鲍叔,桃园结义,后人仅知点滴梗概,便润笔渲染,广为流传。而元白之谊,载于史书,流于文字,又有二人的信函诗笺体展,有血有肉,真情实感。

友情久长的根基在于品性知见。白居易在《酬元九对新栽竹有怀见寄》里说过:「昔我十年前,与君始相识。曾将秋竹竿,比君孤且直。」元稹少年登朝,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他不畏权贵,耿亮高烈,深得白居易歆慕。而这也正是白居易自己笃信秉执的。《旧唐书·白居易传》明言:「元之制策,白之奏议,极文章之壶奥,尽治乱之根。」元和初白居易出《策林》七十五篇,尽述对时政文风的见解。这部政论实则是元白合力之作,这可见于《策林》序言所陈:「元和初,予罢校书郎,与元微之将应制举,退居於上都华阳观,闭戶累月,揣摩当代之事,构成策目七十五门。」志同道合,斑斑可见。

元和四年春(809年),元稹出使剑南东川。到任后惩恶权劾不法,申枉屈平冤案。百姓加额称道,白居易赞他「其心如肺石,动必达穷民,东川八十家,冤愤一言申。」翌年,元稹因弹奏河南尹房式不法事,被召回罚俸。途经华州敷水驿宿于驿馆上厅,恰逢权势熏天的宦官仇士良、刘士元等人路经此驿,不由分说,要强住上厅。元稹据理力争,遭到仇刘等人辱骂鞭打。然而恶人先告状,仇刘等诬元稹无礼藐视。宪宗竟以「元稹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贬元稹为江陵府士曹参军。白居易愤慨不已,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置自身得失于不顾,连上三书,为元稹鸣冤。其后果不言而喻,必然得罪宦官,失信皇帝。然凛凛正气,何其昭然。患难之交,铭肤镂骨。用元稹的话说,「坚同金石,爱等兄弟。」

在江陵期间,元稹回顾人生所历挫折,感慨万千,写下了长诗《梦游春七十韵》。这首波澜起伏的心言,如一曲四大乐章的交响乐——梦幻,悲伤,遭遇,心志。金声玉振,水增川涌。然心声唯有知心者解,此曲仅为乐天写。元稹寄给白居易时,题了序:「斯言也,不可使不知吾者知,知吾者亦不可使不知。乐天知吾也,吾不敢不使吾子知。」白居易收到后,捧读再三,心潮澎湃,略不迟疑,下笔千言,作《和梦游春诗一百韵》以酬,并题长序,其中有言:微之微之,予斯文也,尤不可使不知吾者知,幸藏之尔云。

元稹的母親于元和元年辞世,白居易撰写墓志銘,情凄意切,如出亲子。元稹贬江陵次年,白母病逝,元稹仄身江陵,無法親往吊丧,托侄子前往代祭。祭文吐肝露胆,悽入心肺。白居易守丧期间,艰难困顿,拮据窘迫。元稹自己并不宽裕,却倾囊相资。白居易动魄感涕,写下《寄元九》:「三寄衣食资,数盈二十万。豈是贪衣食?感君心拑缱绻。念我口中食,分君身上暖。」患难真情,感天动地。

出使剑南那年七月九日,元稹的结发爱妻不幸离世,元稹痛不欲生。韦丛贤淑婉丽,夫妻恩爱情笃。元稹泣血写了祭文,哀怆痛切,含涕流恻。葬日,仍悲不能已,写下了感人至深的《谴悲怀三首》,其中有「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白居易深知好友之悲痛,为抚慰元稹,以韦丛的口吻写了《答谢家最小偏怜女》- 感元九悼亡詩,因爲代答三首:「嫁得梁鴻六七年,耽書愛酒日高眠。雨荒春圃唯生草,雪壓朝廚未有煙。身病憂來緣女少,家貧忘卻爲夫賢。誰知厚俸今無分,枉向秋風吹紙錢。」关切臻至,体贴入微。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离思五首》。这是同年间元稹悼念韦丛的一组诗,其中有这四句流芳百世的绝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在诗文旨要上,元白所见协同,倡导诗歌须惩恶扬善,补察时政,文字当重写实,尚通俗,指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清人越翼在《瓯北诗话》里对“韩孟诗派”和“元白诗派”做了精辟的概括:「中唐诗以韩、孟、元、白为最。韩、孟尚奇警,务言人所不敢言;元、白尚坦易,务言人所共欲言。」由于深喜白诗,元稹创启了「次韵相酬」的写法。对此,元稹在《上令狐相公诗启》解释为:「稹与同门生白居易友善,居易雅能为诗,就中爱驱驾文字,穷极声韵,或为千言,或为五百律诗,以相寄。小生自审不能以过人,往往戏排旧韵,别创新词,名为次韵相酬,盖欲以难相挑耳。江湖间为诗者复相仿效,力或不足,由至于颠倒语言,重复首尾,韵同意等,不异前篇,亦自谓元和体诗。」所作《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均用白诗原韵而表达新意。元和十年,白居易收到元稹寄来的《叙诗寄乐天书》,随即作《与元九书》回复。这是二人心声的交流,各自向对方表述了对人生时政诗文诸方面的看法,和相互间友情信任理解的谆切。白居易信里写到:「今且各纂诗笔,粗为卷第,待与足下相见日,各出所有,终前志焉。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见是何地,溘然而至,则如之何?微之知我心哉!」至今读来,依然潸慨。

长庆年间,元稹着手整理编辑元、白诗集。长庆四年(824)冬,编辑成集,其中《白氏长庆集》五十一卷,集诗二千一百余首,元填并为之作序。序中说白诗「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并说「自篇章以来,未有如是流传之广者」。其实元诗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次元稹闲步平水市上,见到一些学童围着先生求学诗,便问他们要学什么诗,学童回答说:「请先生教我乐天、微之诗。」然而这些孩子们却不知和他们说话的正是微之本人。白居易晚年对两集做了斟编,合为《元白长庆集》一百四十一卷。元白合集,寓意深远。生死不渝,忠贯日月。

元稹赴东川启程之日,与白居易在长安握手告别。那是元和四年三月七日。三月二十一那天,白居易与弟弟白行简约好友李建同游慈恩寺。至晚余兴未尽,同赴李建家饮酒叙谈。席间,白居易一阵惆怅,停杯而叹:可惜微之不在!想必他现在已经到梁州了。随即提笔书《同李十一醉忆元九》于壁上: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当日到梁州。

那日元稹恰宿梁州,梦见自己与白居易李建等赴曲江游慈恩寺。正欢洽畅谈之际,被驿吏报晓传呼惊醒。怅然提笔,写下《梁州夢》: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所惊身在古梁州。

真景梦境,相吻无隙。同日且同韵,就如二人对面和唱一般。十几天后,《梁州梦》传回长安,元稹付注:「是夜宿汉川驿,梦与杓直、乐天同游曲江,兼入慈恩寺诸院,倏然而寤,则递乘及阶,邮吏已传呼报晓矣。」此事白行简亲历,见诗后惊愕骇然,唯唯半晌不能言。千里神随,合若符契。灵犀相通,感应殊绝。

元和十年(815)正月,元稹奉诏回朝。白居易与元稹久别重逢,欣喜若狂。两人畅谈达旦,吟诗酬和。本以为起用有望,然正直豪爽触怒了宦官显贵,终不能为朝廷所容。返京后,元稹拟编《元白还往诗集》,但书稿未成,两个月后突然与刘禹锡、柳宗元一同被放逐远州。元稹发往通州,三月二十九启程上路,白居易一直送到长安西边的蒲池村。两人借宿一晚,彻夜倾谈。次日依依不舍,挥泪告别。元稹以诗辞别:

今朝相送自同游,酒语诗情替别愁。
忽到沣西总回去,一身骑马向通州。

白居易和曰:

蒲池村里匆匆别,澧水桥边兀兀回。
行到城门残酒醒,万重离恨一时来。

几天后,阴雨连绵,白居易深忧好友路途艰辛,坐起夜阑,作《雨夜忆元九》:

天阴一日便堪愁,何况连宵雨不休。
一种雨中君最苦,偏梁阁道向通州。

同年八月,白居易因上表恳求追查宰相武元衡被藩镇军阀李师道勾结宦官暗杀身亡一案,遭权臣嫉恨。宪宗听信谗言,以“越职言事”罪贬他为江州司马。白居易在赴江州途中,一路寻找好友留下的墨迹。行至蓝桥,在驿站的墙柱上惊见元稹年初路经此地时所作《西归绝句》:

五年江上损容颜,今日春风到武关。
两纸京书临水读,小桃花树满商山。

想到数月前好友返京时踌躇满志,诗人百感交集,提笔在边上写下: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西风我去时。
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离开蓝桥驿,抵襄阳,白居易改水路而行。在船上诗人常诵读元稹诗卷。双眼读到疼痛,黯然凄思:

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
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

江州通州,迢遥阻隔。不知此生是否还能相见,白居易悲戚满腔,于途中写下《寄微之》:

江州望通州,天涯与地末。
有山万丈高,有江千里阔。
间之以云雾,飞鸟不可越。
谁知千古险,为我二人设。
通州君初到,郁郁愁如结。
江州我方去,迢迢行未歇。
道路日乖隔,音信日断绝。
因风欲寄语,地远声不彻。
生当复相逢,死当从此别。

此时元稹身患重病,忽闻挚友遭贬之霜讯,惊怵失神,万般怨苦,从病榻上一坐而起,疾书而就,写信给好友,并赋下这首悲惋特甚、曲尽其情的《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白居易收到此诗,感动万分。挚友深情,直沁肺腑。作《与元微之书》,其中写到:「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元稹日夜牵挂,盼讯心切。信一到,预感是白居易的,尚未拆封已泪眼模糊。这种情景家人不曾见过,女儿吓哭,妻子惊慌。元稹作《得乐天书》寄白居易做了叙述:

远信入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
寻常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

在江州期间,白居易牵挂元稹,频繁梦见好友。于是将这种情形诗写并寄与元稹: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元稹自到通州,同样思牵,盼念殷切。好友深挚的关切和梦中挂念激起的波澜,直荡肺腑。而又懊恼自己何为不能与好友相会梦中。大概是染病于身,以致神魂忧乱的缘故,作《酬乐天频梦微之》: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元和十一年秋,白居易游庐山,独爱香炉峰下、遗爱寺旁的一处胜景,在那里修筑一草堂。次年草堂落成,作书给元稹:「微之!微之!作此书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啾。平生故人,去我万里。瞥然尘念,此际蹔生。余习所牵,便成三韵云:忆昔封书与君夜,金銮殿后欲明天。今夜封书在何处?庐山庵里晓灯前。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乐天顿首。」云愁海思,跃然行间。元稹回《酬乐天书后三韵》:

今日庐峰霞绕寺,昔时鸾殿凤回书。
两封相去八年后,一种俱云五夜初。
渐觉此生都是梦,不能将泪滴双鱼。

元和十四年冬(819),唐宪宗召元稹回京。翌年,唐宪宗暴死在长安,唐穆宗继位,召回白居易。二人久别重逢。然好景不长,元稹再遭诬告,贬为同州刺史。好友离去,白居易也请求外放,被任命为杭州刺史。两人治所相近,犹可来往。一次元稹来杭州探访,小聚三日。临别元稹作诗道:

莫言邻境易经过,彼此分符欲奈何。
垂老相逢渐难别,白头期限各无多。

行年将晚暮,岁久愈弥深。大和三年(829)九月元稹回京述职,那时白居易闲居洛阳。元稹前来探访,那是二人最后一面。临别时,吟诗两首:

君应怪我留连久,我欲与君辞别难。
白头徒侣渐稀少,明日恐君无此欢。

自识君来三度别,这回白尽老髭须。
恋君不去君须会,知得后回相见无。

二人执手良久,才怅然分别。冥冥之中,或有定数。知得后回相见无——元稹似已知这是诀别。心中苦楚,自知别后再无此欢。

大和五年(831)七月二十二日,元稹暴病,一日后去世,时年五十三。噩耗传至洛阳,白居易悲痛欲绝,凄怆哽咽:

今在岂有相逢日,未死应无暂忘时。
从此三篇收泪后,终身无复更吟诗。

元稹才识兼茂,义薄云天。然一生坎坷,受尽折辱。虽曾荣及拜相,然终不能尽展胸中韬略。四遭贬谪,屡受诬陷。白居易对好友此生遭际,锥心痛惜。更哀叹他不为世所用,乃天下苍生之憾, 在祭文中写到:「惟公家积善庆,天钟粹和,生为国桢,出为人瑞,行业志略,政术文华,四科全才,一时独步。虽历将相,未尽谟酞,故风声但树于藩方,功利不周于夷夏。噫!苍生之不大遇也,在公岂有所不足耶?《诗》云:“淑人君子,胡不万年?”又云:“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此古人哀惜贤良之恳辞也。若情理愤痛,过于斯者,则号呼抑郁之不暇,又安可胜言哉?」

在祭文末,白居易哭告:「呜呼微之!始以诗交,终以诗诀,弦笔两绝,其今日乎?呜呼微之!三界之间,孰不生死,四海之内,谁无交朋?然以我尔之身,为终天之别,既往者已矣,未死者如何?呜呼微之!六十衰翁,灰心血泪,引酒再奠,抚棺一呼,佛经云:“凡有业结,无非因集。”与公缘会,岂是偶然?多生以来,几离几合,既有今别,宁无后期?公虽不归,我应继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呜呼微之!言尽于此。尚飨。」

微之驾鹤而去,乐天心如死灰。悲恸之弥,历历往事必踵接而至。恩德相结,腹心相照,声气相投,织为旷古奇谊。此时的白居易明彻清悟,深知元白相知,绝非偶然。元白之契,绝非寻常交情。二人互为他生,互为他存。形在影随,皮健毛丰。然既有今别,宁无后期?而天地造设,绝不会因此生殆尽而止,必延亘来世,万古不绝。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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